你我皆凡人——評19歲少女網吧產子《云上的日子》

林靈

1995年，已入耄耋之年的安東尼奧尼找來德國導演溫姆文德斯與他合作，制作了壹部疏離、縹緲的《云上的日子》。整部電影實際上是個故事集，由約翰馬爾科維奇扮演的導演串聯(lián)起來：他時而是其中的人物，時而是置之度外的旁觀者；他在云端之上，冷眼凝視著人間的愛與痛苦，并由此組成了他的生活；透過膠片，剖析人內在感情的沖突與掙扎。其實正是在此片的結尾他借約翰馬爾科維奇之口的那句“導演是件特別的工作”說出了自己的心聲，即所謂站的高望的遠，這樣壹個云上的人自然會看到我們所無法察覺的獨特的視角與鏡頭訴說和上演著當代人的壹部欲望組曲。

——來源：百度百科

第壹個故事。

年輕的女教師在假期邂逅帥氣的工程師。她外表矜持，內心火熱；他崇尚自由，追求浪漫。初逢的夜晚，住在同壹家酒店的他們互道晚安回房，她換上潔白的蕾絲睡裙，等他來敲房間的門；他猶豫而沖動，最終還是沒有走出自己的房間，合衣而眠，而待他清晨醒來去找她，卻發(fā)現(xiàn)她早已離去。

關于他這壹晚的遺憾，我的理解是，要么源于自尊心作祟，要么源于對完美愛情的幻想。關于自尊心，可從白天他們的相處中推導出來。他兩次欲吻她，都被她不留情面地躲過，她大約是想欲擒故縱，不料卻傷了他的自尊。所以夜晚的求歡，他也許會擔心再被拒絕，欲達則不達。關于完美愛情，這壹點是從后面的情節(jié)反推過來。他不忍以壹夜風流破壞他們之間美好的感覺，所以固然有沖動，依然決定壹步壹步來。在第貳天發(fā)現(xiàn)她離開后，還想著要送花到她的房間。他很浪漫。

再次重逢，他很歡喜。隨她到了她的家，本以為可再續(xù)前緣，卻聽她說起了另壹個男人，與她同居了壹年的男人。和上壹次壹樣，他的自尊被傷害了，對完美愛情的幻想也破滅。心心念念了兩年多的女人，居然與別的男人有了故事，甚至于，她還在想著他。他憤而離去，留下她黯然傷神。她的骨子里，是希望他留下的。

他走出她的家，忽然停下了腳步，大概是冷靜下來，發(fā)覺心中對她的深深依戀，不舍就這么走掉。他回去了，這壹回，勇敢地敲了她的門。

故事到了這里，本該有個美好的結尾。他們赤身裸體躺在床上，壹切仿佛自然而然。然而，他的指尖輕輕拂過她的眼、乳房、小腹，卻不觸碰；他的唇無限靠近她的唇，她欲上前、他卻躲閃，她笑起來，以為是情趣，不曾料到最后他卻起身離開，再壹次，關門遠去。不論是自尊心還是幻想的破碎，他還是無法接受她，壹個有了其他男人的女人，哪怕他還深愛著她。

最后的畫面，他們壹個在樓下的街道，壹個在樓上的窗前，凝視對望，轉身離開，沒有說再見。

第貳個故事。

異鄉(xiāng)來的導演被路上偶遇的漂亮女店員吸引，壹路跟隨，然后交談。她毫不忌諱地告訴他，她刺殺了自己的親生父親，十貳刀。被判了叁個月的監(jiān)獄。她問他，你想走，還是想留下？沒有等待他的回答，她開始奔跑。等她停下，發(fā)現(xiàn)他跟在身后。她對他說，你讓我想起了壹個人。他問，是誰？她說，我不確定。他們在她的床上歡愉，相融和洽。他離開時，在窗外與她道別，她微笑。

這個故事很簡短，卻最耐人尋味。首先，她為什么會殺死自己的父親？其次，殺人如此重罪，她為何只被判了叁個月？最后，他讓她想起了誰？

我在此做壹個大膽的猜測。她的父親對她進行侵犯，她防衛(wèi)過當，殺死了父親。但她的心中依然對父親懷有俄狄浦斯情結，所以會壹再地回到兇殺現(xiàn)場，不是因為內疚，而是回味當時的場景與感受。陌生的導演明顯比她年長很多，他讓她想起了她的父親，所以她對他產生了父親的移情，欣然與他同床。

這是壹個心理有扭曲的女孩，如果沒有及時的治療，她也許會壹直對同父親般的男人產生好感，來彌補自己對父親的情感。

第叁個故事。

女孩在咖啡廳里同陌生的男子分享雜志上的故事。很難說她是真的想分享故事還是僅想找壹個搭訕的借口，畢竟最后他為她出了軌。但女孩說的故事里有個金句：“我們走得太快，把靈魂丟了?！边@句話也成了他們的寫照。他夾在自己的妻子與作小叁的女孩之間，對妻子信誓旦旦，對女孩連哄帶騙，貪戀她們的肉體。

他丟了他的靈魂，她也是。妻子如此深愛他，愛到失了自己的靈魂。

第肆個故事。

其實這個故事是上個故事的延續(xù)，但我更愿意把它們單獨列出來，因為其實說了不同的主題。

出差的男人回到家，發(fā)現(xiàn)妻子早已離開，不僅帶走了大部分的家具，還在報上登了出租這套房屋的信息。他心灰意冷，準備離開巴黎時，遇到前來租房的女人。她就是上個故事中丈夫出軌的那個妻子。她發(fā)現(xiàn)丈夫滿口胡言，不再對他抱有信心，決定離開他。有趣的是，她也帶走了丈夫的家具，這壹點令男人想起自身遭遇，仿佛在某種程度上理解了自己的妻子。于是他決定留下來，與這名女人共同生活。也許在她的身上，他看到了妻子的影子吧。

第伍個故事。

這是我最喜歡的壹個故事。男孩愛上偶遇的女孩，勇敢地前去搭訕，厚臉皮地要求同行，天馬行空地聊天，熱烈地向她求愛。她卻淡淡地告訴他，明天我就要去修道院出家了。關門，只剩下他孤單地站在門外。

喜歡這個故事，是因為兩個小情節(jié)。第壹處，女孩希望舍棄肉身的欲望，而去獲取心靈的平靜。男孩俏皮地說起壹句從報紙上看到的話：如果櫻桃樹能吃掉櫻桃，豈不快哉？由此引申出另壹句話，他對她說：你像壹棵自給自足的樹。真真是妙趣橫生，我太愛這句臺詞！第貳處，他們從教堂里出來，壹邊聊天壹邊往回走。他們的對話很投機，貳人興致不錯。忽然下起大雨，路面打滑，她沒留神摔了壹跤。本是尷尬的事，她卻快樂地大笑，躺在濕噠噠的路面不愿起來，被他硬扶起走了幾步，她還是止不住銀鈴般的笑聲。他被她的笑聲所感染，忍不住說出了心底的話：如果我說我愛上你了，會怎么樣？女孩停了笑，巧妙地回答：這就像在明亮的房間點燃蠟燭。含蓄地告訴他，這是沒有意義的事。這壹段，我太佩服導演對女孩因摔倒而大笑的設置。這個故事從頭到尾，可以看出女孩是壹個對自己有高要求、禁欲、不放縱的人，但是她明明是壹位處于妙齡的女性，有著女孩最天然的純真、快樂和追求，她壹直壓抑著這些，直到遇上了眼前這位擾亂她心湖的男生。她雖矜持地說著信仰，卻無法控制地被他所吸引，不由地想去追求那些她原本所摒棄的所謂的“肉身的欲望”。雨天中摔的那壹跤，恰恰釋放了她身體里所壓抑的能量，她禁不住要表達她的快樂，直到男孩向她告白。那壹刻，她突然清醒過來，長久以來的信仰力量重回她的身體，她或許還想到了撒旦的誘惑，她告訴自己不能背叛上帝，所以她拒絕了他的愛戀，并壹路沉默地走回了自己的家。她又重新變回了從前的自己。面對男孩最后懇切的請求（明天能再見面嗎？），她決定要將這壹切了斷，不給他希望，也不給自己希望，所以她只說了壹句話：明天我就要去修道院出家了。徹底斷絕了剛剛萌發(fā)起的愛意。

故事到此戛然而止，但是我總希翼著，男孩再堅持壹下，再堅持壹下，或許能讓女孩改變心意，去聽從她內心真正的聲音。畢竟，她曾經那樣快樂地笑過。

大學時第壹次看這部片子，壹知半解。幾年后重溫，竟是看得入神。除了不太喜歡以壹位看起來神叨叨的導演用上帝般的視角來評判這所有故事的處理外，幾個小故事本身都是很用心的，演員也很棒。整部片子表面上談的都是愛情，其實真正表達的是人性。你我皆凡人，做真實的自己，接受不完美的自己和這個真實卻不完美的世界。

責編：綿羊仔